53 假如我是西齊弗

假如我是西齊弗

這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一個故事。西齊弗本是天神，但在天庭犯了法，受到天帝的懲罰。他被貶到人間受苦，每天都要推一塊大石頭到山上去。他費了很大的勁，這件工作完成了，便回家去休息。誰料得到，就在這天晚上，這塊大石卻自動地，從山上滾了下來。天天如此，白天把大石推了上山，晚上大石卻從山上滾回到山下。天帝給他的懲罰是，要把大石推上山，現在既滾了下來，第二天他必須再做。

天帝給西齊弗的懲罰，並不是整整一天推石上山的辛勞，而是辛勞白費了，又要從頭再來。而且要天天再來，這是心靈上的折磨，是命運中永無成功的一天的痛苦。這折磨和痛苦，實在比推石上山的辛勞沉重得多啊！

西齊弗怎樣想呢？他覺得每天推石上山，是他的責任。石推了上山，他已盡了責任，至於石滾了下來，不是他的責任，而且心裡很平靜：明天還有工作，不至於失業無聊，倒是不錯的。

天帝看見這方法實在並沒有使西齊弗感到懲罰，最後，把這個懲罰撤銷了，放他回去天庭。

最初讀到這個故事的時候，覺得這是一個很殘酷的懲罰。不是推石上山的辛勞，而是：一、工作的刻板，天天如是；二、沒有成功的希望，永遠這樣做下去；三、曾經用去的辛勞，第二天便化為烏有。

過了一些時日，想法有些改變，覺得懲罰倒也不錯：一、天天都有工作做，不必擔心失業和去找別的工作；二、工作天天如是，沒有要解決的新問題，要去費腦筋；三、這工作是終身的吧？大抵此生衣食無憂了。

最近幾年，想法又有了一些改變。既然天天都要推石上山，那方法是否可以不斷改進呢？例如：一、那條路是否可以開得寬闊平坦一點，這樣，辛勞便大大減少了。二、是不是可以改變推石的方法呢？不用雙手去推，製一輛四輪小車子，載著大石上山去。三、在山路的旁，種些花草，以供自己上山落山時欣賞。四、試一試一些辦法，例如在山頂種棵大樹，樹長大了，再用幾條大鐵鏈，把石和樹鎖起來，看看晚上是否可以不讓大石再滾下山。

二○一○年九月二十七日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二十）竦聽荒雞（2011年1月初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