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 駝背的園丁

駝背的園丁

　　在中學時，老師教過柳宗元的《種樹郭橐駝傳》，頗有印象。這篇文章，本來談掌權者管治之道；執教後，常常聽到「樹木」「樹人」並稱，於是，從《古文觀止》翻了出來，再讀了一讀，得到很大的啟發。

　　「橐駝」，即駱駝。這個園丁，是個駝子，人們稱他「郭橐駝」。他不但不以為忤，還說：「很好！這樣叫我很恰當！」就此不用本名，並以此自稱。看來，他不但善於種植，還是一個很謙厚、隨和的老實人。

　　他所栽種、移植的樹，長得高大茂盛，果子結得又早又多。有人向他請教，他說：「我沒有甚麼秘訣，我只是順着樹木的天然，讓它的本性能盡量發展罷了。讓樹木的根舒展，覆蓋泥土均勻，用舊泥土，四周的泥土搗實。種好了，就不去動它，擔心它，再不去管它。種的時候，像照顧子女一樣；種好了，就像拋棄了似的。

　　「別人種樹，並不這樣。有些人把樹根弄得彎曲了，泥土換了新的，覆蓋的泥土或太多或太少。另一些人雖然沒有犯這樣的毛病，但又愛護得太殷切，擔心得太過份。早上去看看，晚上去摸摸，走開了又回頭望望，甚至還抓破樹皮去檢驗它的死活，搖一搖樹榦看看泥土的疏密。這樣，樹木的天然本性就受到傷害，說是愛它，其實是害它。他們比不上我，並非我有甚麼特別的本領。」

　　柳宗元聽了他的話，認為很值得管治老百姓的官吏作為鑑誡，於是，為他作了傳。這是不是老子的「無為而治」呢？不！郭橐駝強調了「其本欲舒，其培欲平，其土欲故，其築欲密」，只是有所為、有所不為而已。

　　我的教學經驗是，對學生不可不上心，不可太上心。上心：細心長期觀察了解，發掘其長處，加以鼓勵，去培養其自愛自信，並以此去自行克服其弱點。太上心：對其弱點太敏感，甚至挑剔，天天斥罵、罰企，使其自暴自棄，失去了上進的動力。

　　我在立法會的教育事務委員會，曾向教統局和教育署的官員建議，去讀一讀《種樹郭橐駝傳》。其實，掌握教育最高決策權的教統會諸公，尤其是主席梁錦松，更要去讀一讀，在這又聞不少新政策將推出的時候，不要把校長、教師、家長和學生，都弄得變了駝了背的駱駝。

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三日

胸中海嶽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三） 司徒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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