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 前言

前言

九九年五月,我在《明報‧三言堂》專欄寫了一篇悼念一位亡友的文字,因而結識其兄──一位資深知名的粵曲撰寫人。自此,他不時寫信、贈詩、致電給我,予以勉勵。雖然過譽溢美,使我愧不敢當,但心仍很是感激。「來而不往非禮也」,有時我也以和詩回敬,於是,再寫起已輟筆三十多年的舊詩來。

去年(○○年),他收到我題有龔自珍詩句「去尚纏綿可付簫」的聖誕卡,即贈我一首七絕,我和了;他又贈我第二、第三首,我也都和了。

贈詩一:「愁來洶湧須揮劍,去尚纏綿可付簫。更願簫聲成號角,吹開民主路千條。」和詩:「劍氣未闌驚髮白,高樓獨上不吹簫。百年血淚凝綦轍,望斷天涯路一條。」

贈詩二:「拜讀和詩喜莫名,蒼涼詞句動人情。先生傲骨良心話,不讓文山正氣聲。」和詩:「風簷展讀識修名,節見時窮動我情。願遇英靈無愧怍,人間看破雁留聲。」

贈詩三:「金禧風雨試啼聲,政海縱橫更有名。眼底人如辛棄疾,多才多藝亦多情。」和詩:「長聞啼血杜鵑聲,拍遍闌干悲莫名。能飯自知何必問?古今同異稼軒情。」

對我的三首和詩,略作解釋。其一。龔詩常「簫」、「劍」並提,如「一簫一劍平生意」,我以「劍」喻改革社會的活動。王國維以晏殊詞,喻成就大學問大事業的第一種境界:「昨夜西風凋碧樹,獨上高樓,望盡天涯路」。我以為簫聲哀怨,不應吹簫而要吹進軍的號角。「綦」是鞋印,「轍」是車輪痕跡,即過去的歷史。「望斷天涯路一條」:直視人生終極,只走這一條不悔的路。

其二。文天祥《正氣歌》:「風簷展書讀,古道照顏色」;「時窮節乃見,一一垂丹青」。「修名」、「英靈」,都是指《正氣歌》提及的人物。俗語說:「人死留名,雁過留聲」。尚活的我,完全不把「留名」放在心上眼。

其三。辛棄疾詞:「啼鳥還知如許恨,料不啼清淚長啼血」;「把吳看了,闌干拍遍,無人會,登臨意」;「憑誰問,廉頗老矣,尚能飯否?」第一、二句,我有同樣的感慨,至於第三句卻有異了。飯量和健康,是自知的,何必要人來問呢?去做點事,只要自己挺身而出,何須他人賞識起用呢?我比辛幸運得多。

剛剛過了七十虛度的生日。這三首和詩,反映了我在這人生最後倒數階段的一些心境,可借作述懷而自壽。

二○○一年三月九日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(之六)望斷天涯(2002年1月初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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