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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6 《寂寞華叔》

《寂寞華叔》

自由撰稿人江瓊珠,受《茶杯》周刊之託,寫一篇關於我的專訪。她先在港作了一次訪問,再花了五天,隨我到泰國領取國際教育聯會的「人權及工運獎」,繼續訪問,還訪問了同行的教協會理事。那認真的態度和花了那麼多時間,我是很感激的。

(○一年)八月九日,那專訪在第十三期《茶杯》刊出後,她來信說「很不滿意」:一、她寫的角度是「政治承擔」,但編輯卻改題目為《寂寞華叔》,並加上解說「寂寞」的前言,使該稿「文不對題」;二、大幅度刪節了原作,以致文氣窒息而不暢順。

素知江在業界以擅寫人物見稱,這次雖然「很不滿意」,我覺得還是寫得很不錯的。由於前言所涉及的,是民主黨內會議上的瑣事,我猜想:那題目和前言,都是曾任職民主黨、最近由《壹週刊》轉職《茶杯》的劉細良的手筆。他是聰明的,我的「政治承擔」眾所周知,總比不上「寂寞」那麼有吸引力。只可惜,他事前沒有向作者交代這樣的角度;並對我的「寂寞」的了解,是淺薄的。

在前言中,就每次會議我都準時赴會,獨自等候一個個遲到的人,以及在爭議時一些人對我的頂撞,即判斷雖「不能說是眾叛親離」,卻是「絕對寂寞」的。難道要前呼後擁,一呼百諾,才不「寂寞」嗎?這反而是我厭惡的。「道不同不相為謀」,「叛離」有甚麼可惜?

我酷愛魯迅的《野草》。書中的「求乞者」、「神之子」(見《復仇(其二)》)、「朔方的雪花」(見《雪》)、「過客」、「死火」、「墳中的死屍」(見《墓碣文》)、「垂老的女人」(見《頹敗線的顫動》)、「這樣的戰士」……這些都是「寂寞」的魂靈,幾十年來在夢中與我為伴。「性相近,習相遠」,我也難免「寂寞」起來。我是「寂寞」的,但不是一般的「寂寞」,而是另類的「寂寞」。

朋友不是用來打發「寂寞」的。我有不少深交知心的朋友,或疏於音訊,或久未會晤,或各處異地,但卻在人生的長途上,各自珍重,自強精進,「心有靈犀一點通」,彼此呼應。更有許多素未謀面、互不認識的朋友們,站在背後鼓勵、支持我。這樣,會感到「寂寞」嗎?

我的「寂寞」有其表兩面。這可說是「寂寞」,也可算不得是「寂寞」。

二○○一年八月廿一日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(之六)望斷天涯(2002年1月初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