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 無字勝有字

無字勝有字

武則天，是中國歷史上，唯一的女皇帝。她與唐高宗李治合葬於乾陵，位於西安西北。墓前，有兩塊高約二十尺的墓碑。西面的是《述聖碑》，武撰文，其子唐中宗李顯書寫，歌頌高宗的文治武功。東面的，碑額九龍盤繞，碑側大雲龍紋，碑座是獅馬圖，雄獅昂首挺立，駿馬屈蹄飲水，雕刻之精為歷代墓碑所罕見；但碑上卻空無一字，故世稱《無字碑》。

後來，有人在碑上刻了一種無人認識的文字，旁有漢字譯文，但已模糊不能辨。二十世紀二十年代，才有人考證得那是契丹文字，一一三四年金太宗弟弟題寫的《大金皇帝都統經略郎君行記》。刻寫時，已是乾陵建成後的五百多年。

那《無字碑》為甚麼無字呢？不為自己說一句話，大抵是武的意旨。她又為甚麼不為自己立傳呢？自唐以來千餘年，有種種的說法。

一說：武認為自己功高德大，非文字能表述其萬一，索性不留一字。

一說：她以「才人」較低的身份，運用各種手段爬上了皇后之位，最後還做了統治全國的皇帝，而且打破歷史傳統，以女性君臨天下。在當時以男性為中心的封建社會來說，無論怎樣也無法自圓其說，說不出不受攻擊的好話來。既然如此，倒不如不寫碑文為好。

一說：千古功罪，留待後人評說，歷史是最公平的。其實，任何一個當權執政者，沒有一個是「有百功而無一過」或「有百過非而無一功」的；「功」與「過」，應二八分、三七分、四六分或各佔一半，眾說紛紜，難於一時判斷。例如在文革時，在江青的吹捧下，武便被抬了上天，大異於歷來的評價，有乖史實。

一說：葬在旁邊的唐高宗是皇帝；武是他的皇后，後來卻又做了皇帝，到底在碑文上稱自己是皇后，還是皇帝呢？怎樣寫都很難下筆，一字不寫反而心安理得。

江青吹捧武則天，暴露了她想做女皇的野心，但才疏志大，結果落得可恥的下場。既然那麼崇拜武，是否知道有這《無字碑》，是否曾由此汲取得一些智慧呢？上述的種種說法，不管哪一種正確，都從各個角度，反映了武有拿得起、放得下的魄力，有「自知之明」和「知人之智」。歷史上留下那麼多碑文，有誰知道，有誰記得？這無字的《無字碑》，反而一直被人知道、記得和猜測，可謂「此碑無字勝有字」。

二○○二年六月十九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