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8 「周到」和「謙厚」

「周到」和「謙厚」

在周克希《譯餘斷想》一文中，所舉的例子，還有一些可介紹和一談的。

某些人在言談中，常常加插一些外語單字，這是一種惡習。例如江澤民，就曾因此透過電視，讓全世界都目睹其醜態。但一些文章高手，行文時也偶然如此，大抵是一時想不出更達意的中文詞語，倘是私人信件，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而已。傅雷在給傅聰的信中，提及兒媳彌拉，少不更事，收到他人的禮物後，毫無表示，希望傅聰能從旁提醒她，說：

「︱︱但這事你得非常和緩的向她提出，也別露出是我信中嗔怪她，只作為你自己發覺這樣不大好，不夠kind，不合乎做人之道。」金聖華為《傅雷家書》作譯註，對怎樣譯這個kind字，考慮再三，認為既不能譯為「客氣」、「仁慈」，又不能譯為「賢慧」、「溫柔」、字典上所有的解釋都不合用。大抵是西方人似乎很少會對兒媳諄諄勸導的，因而沒有恰當的相應說法。後來，因為下文提到，是想幫助媳婦學習待人處世，於是終於譯為「周到」。

我對這個譯法，並不愜意，來商榷一下。

「周到」只是一種做事的方法，形之於外的行為，未有觸及內在的修養和感情；但kind則涉及較深入的層次，有諸內而形諸外的表現，尤其是關乎「做人之道」、「待人處世」。我建議：譯作「謙厚」，又如何呢？收到禮物而有所表示，這不單純是一種表面的客氣的禮貌，還有對他人的感激和尊敬，是個人修養上的「謙厚」的反映，這才達到「做人之道」、「待人處世」的高度。

「你雅虎了嗎」、「我不大咖啡」……把名詞改作動詞，本不合語法，但卻為人理解接受，而且顯得文字鮮活。其實，趙元任在《阿麗思漫遊奇境》譯本的「凡例」中，早就這樣寫過：「……或是把雙關的笑話變成不相干的不笑話，或是把押韻的詩變成不押韻的不詩，或是把一句成語變成不成語。……」「不笑話」、「不詩」、「不成語」，改變了名詞的詞性，堪稱妙絕，你能有更好的寫法嗎？當然，這只可恰到好處而偶一為之，倘全篇充斥這樣的句子，便是通體連屁股都塗滿厚厚的臙脂了。

以下是為一些譯名作對子：「危地馬拉」對「空山鳥語」，「馬來西亞」對「燕歸南浦」，「葡萄牙」對「瓜子臉」，「馬拉松」對「鳳棲梧」（詞牌名）。字面的對仗是工巧的，但有些卻不協平仄。

二○○二年九月二十三日